通州京郊大地庄园发现普通䴓baicalensis亚种

11月2日，我在京郊大地庄园进行通州区鸟调工作。今天的计划是完成潮白河沿线3个鸟点的调查，潮白河沿线有许多很好的鸟点，比如大宗高尔夫、沙窝公园、于辛庄橡胶坝、大沙务草滩等。京郊大地庄园是潮白河在通州区内的北界，开展通州鸟调以来，我对该地区关注的较少，对其的印象是环境很好，越冬的田鹀超级多。这是我今天要调查的第一个鸟点。

8时35分，一群北长尾山雀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数量超过了50只。我正在考虑是否有机会给它们拍一个合影的时候，一只普通䴓快速从北长尾山雀群中掠过。仅仅几秒的停留让我看到了它的不同，纯白色的肚皮与“巨大”的体型。因与北长尾山雀混群，我可以清楚地比较它们的大小，它居然比北长尾山雀还要大。随后它便一头飞入不远处的油松林中。由于它腹部是纯白色的，这与北京已有记录的两个亚种的特征均不相符，说明这或许是普通䴓在北京的亚种新记录。意识到这一点后，给北长尾山雀拍合影的念头也被我抛之脑后。我尝试用手机播放普通䴓的鸣声，它便循着声音一下子飞到了我前方的杨树上，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寻找未果后，它飞到我身后的一棵枯树的树尖上，并在回应了几声后开始梳理羽毛，随后又飞到了我面前的灌木上寻找食物，这给了我拍照机会。

回家后我将照片导出并查阅了《中国鸟类观察手册》（第493页），判断这只普通䴓应为asiatica亚种，在国内记录于东北北部。于是我将照片（图1-3）发在群里并询问黄瀚晨关于北京地区这个亚种的记录情况。在黄瀚晨与Paul Holt 讨论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只普通䴓额基几乎纯灰，看不到白色，眉纹也只在眼部上方有一点点白，这是北京市首次记录这一羽色特征的普通䴓亚种。不过，在对于亚种的判断上，他们倾向于使用更为细致的划分方式：依据国际鸟类学代表大会（IOC）和《世界鸟类手册》(BotW)的分类体系，基于上述羽色特征，判断京郊大地庄园的普通䴓属于baicalensis亚种（该亚种是asiatica亚种组中的一员）。鸟友们熟知的内蒙古乌尔旗汗，正是这一亚种的分布地（见图4）。

图1-3：普通䴓baicalensis亚种 郝建国摄于通州京郊大地庄园

图4：普通䴓各亚种分布图（与本文相关的亚种为1-asiatica，2-baicalensis，7-amurensis，12-sinensis） 引自Red'kin和Konovalova 2006

北京地区此前共记录到普通䴓的两个亚种，分别为amurensis和sinensis。并且北京是这两个亚种分布的交汇区域。根据《北京鸟类图谱》介绍，亚种amurensis颊、喉、颈侧及上胸部白色，下胸、两胁和腹部肉桂色；亚种sinensis喉、耳羽及整个下体均为肉桂色。根据《北京鸟类志》以及北京和周边地区的观鸟记录显示，前者主要分布于以燕山山脉为主的“京北”山区（如雾灵山、云蒙山、玉渡山等），后者主要分布于以太行山山脉为主的“京西”山区（如东灵山、百花山、妙峰山等）。在北京，两个亚种的普通䴓均有部分个体会在秋冬季节由较高海拔的山区（通常在1000米以上）游荡至低山及平原地区。2023年2月3日，张辉老师在高古庄记录了通州区第一笔普通䴓（图5），为amurensis亚种；而通州目前尚无sinensis亚种（图6）的记录。

图5：普通䴓amurensis亚种 张辉摄于通州高古庄

图6：普通䴓sinensis亚种 郝建国摄于门头沟小龙门

正在大家热烈讨论这一亚种的发现及其与近期北京集中“爆发”的北长尾山雀等鸟种的可能关联时，11月3日，马德成在群里转发了张文天老师10月23日在马家湾湿地公园拍到的普通䴓。与我在京郊大地所见个体不同，这只普通䴓的白眉纹更加清晰，并且眉纹在额基处相连，形成一小块很窄但还算明显的白色区域。这一特征与典型的baicalensis亚种并不完全一致，而是介于该亚种与asiatica亚种之间，后者分布于蒙古国西部、俄罗斯中西部及中亚部分地区。因此我们能够确定它不是北京常见的amurensis或sinensis亚种，但究竟是asiatica还是baicalensis亚种则难以定论。随后，娄方洲也转来一张鸟友塔尾树鹊在密云古北水镇拍到的“白肚皮”普通䴓，它的眉纹及前额特征与京郊大地的个体更为接近，这一点较符合baicalensis亚种的特征，然而其胁部及腹部略沾皮黄色，这却是中国东北大部分地区及北京北部常见的amurensis亚种的特征（一说asiatica亚种组内部的诸多亚种均有不甚明显的性二型，其表现之一就是雌鸟腹部带有皮黄色，而极少数雄鸟亦有此特征但皮黄色很浅）。因此，古北水镇的这只普通䴓的亚种分类也不容易判断，只能说它兼具baicalensis和amurensis的特征，并且它很可能来自距北京几百上千公里甚至更加遥远的北方。

图7：普通䴓（亚种待定，眉纹及前额特征介于baicalensis和asiatica之间） 张文天摄于马家湾湿地公园

图8：普通䴓（亚种待定，胁部及腹部特征介于baicalensis和amurensis亚种之间）塔尾树鹊摄于古北水镇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中国鸟类观察手册》中普通䴓的亚种划分依据的是郑光美先生主编的《中国鸟类分类与分布名录（第三版）》。该名录及刚刚更新的第四版名录均将内蒙古东北部和黑龙江西北部的普通䴓亚种算作asiatica亚种，这跟目前国际上通行的多个分类方法（如上述的IOC、BotW等）是不一样的，我们推测很可能《中国鸟类分类与分布名录》中的asiatica亚种包含了baicalensis等其他亚种。因此如果按照郑光美系统的标准，近期马家湾和京郊大地庄园记录的两只普通䴓均可判断为asiatica亚种。由于普通䴓亚种众多，很多亚种存在重叠的分布区，而亚种之间又存在基因交流，因此出现羽色上介于不同亚种之间的“中间个体”是非常正常的现象。至于如何界定亚种的分类地位是否成立，分类学家们也常有各自的标准和主张。作为观鸟人，我们能尽量多做记录和讨论总是好的。

此外，进入10月以来，北长尾山雀、煤山雀、锡嘴雀、黄雀、红交嘴雀、北朱雀、旋木雀这些通州地区近年很罕见的鸟类均被我们的调查记录到。其中前4种近期已有多次记录，而红交嘴雀在通州已经多年没有记录，旋木雀的记录则要追溯到将近100年前。我们不清楚北方发生了什么，或许与鸟类食物丰富度的变化有关。不管怎么样，北京这个冬季观鸟注定不平凡，让我们期待下一个北方鸟类出现在通州，可能是白腰朱顶雀、极北朱顶雀、红腹灰雀、杂色山雀亦或者是北京从未出现的松雀。

感谢黄瀚晨、Paul Holt、马德成、娄方洲、张文天、塔尾树鹊、张辉对于本文的帮助、讨论及资料提供。

以往精彩文章回顾：

通州区观鸟记录总结：

2023年：1月 2月 3月 4月 5月 6月 7月 8月 9月 10月

2022年：第一季度 第二季度 第三季度 第四季度

2021年：第一季度 第二季度 第三季度 第四季度

通州区鸟类调查：

自然导赏、公众观鸟和鸟类知识科普：

精彩观鸟记录：

水南村大鸨的故事：

志愿者故事：

▶支持单位：

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 

质兰基金会

▶合作伙伴：

猫盟CFCA  昆明市朱雀鸟类研究所

▶爱鸟汇：

爱鸟汇由通州区几名鸟类爱好者于2020年5月正式提出。爱鸟汇致力于解决北京东部平原地区鸟类及生物多样性因原生环境不断改造、栖息地锐减以及缺乏重视而导致迅速消亡的问题。愿景是北京东部平原地区重现华北平原区系鸟类生存乐园的盛况。爱鸟汇将通过建立起成熟的政府-民间合作的鸟类监测-保护网络和基于鸟类科普的自然教育课程体系等方式来达成上述目标。工作方式包括监测调查、课题研究、自然导赏、培训/活动、公众倡导、环境政策倡导等。